
重返G219国道,这条“中国最美的边境公路”在苍翠山峦间蜿蜒盘旋。穿过马鞍坳的晨雾,经历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我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广西边检总站东兴边检站峒中分站——它静卧在广西防城港最西端的群山怀抱中,像是个被时光遗忘的哨所。
大概就是因为太偏远,老一辈的民警给它起了个代号,叫“红三连五班”,听起来就有股子倔强劲儿。

G219国道马鞍坳路段。(图片来源网络)
车刚停稳,就听见有人喊我。“贵云回来啦,这一路骨头没颠散吧?”
“廖班,还是你的车开得稳。”
是廖恒。他笑着走过来,脸上的皱纹比几年前深了些,但笑容还是那么实在。
他从青涩小伙到如今脸上写满风霜,在峒中一守就是十年,迎来送往了一批批战友。

2015年,初到原广西公安边防总队防城港边防支队峒中边境检查站的廖恒为界碑描红。
看着他依旧朴实的笑容,我忽然想起一段旧事。
那会儿,我俩一起在老口岸旁五十米处的一个界河执勤点值班。说是执勤点,其实就靠一块大防雨布、一根歪脖子老树根撑着,挂个昏黄的灯泡,下面摆着的两把藤椅,是我们短暂的休憩之所。
那时候,边民们都是骑着满载货物的三轮车,经执勤点检查完货物和车体,再进到口岸里面办理边检手续。出境手续办完,他们就能到对面的越南横模口岸去卸货、做生意。

原峒中口岸国门。
记得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风刮得棚子哗啦哗啦响,好像随时要散架。灯泡晃来晃去,影子也跟着乱晃。我们俩挤在棚子底下,手抓着那根唯一的树根,心里都捏着把汗。水很快就漫进来了,没过了脚面。我有点撑不住了,跟廖恒说:“这棚子怕是不行了,要不我们先撤吧?”
他没回头,眼睛盯着外面,声音却稳稳的:“棚子倒了,咱就再把它扶起来。贵云,你扶好这边。”

昔日峒中口岸旁的一处执勤点。
话音未落,他突然弓着腰冲进大雨里,搬运沙袋筑起临时防线。那一夜,风雨肆虐,我们谁也没离开,硬是守到第二天清晨六点,雨停了,水退了,那间棚子居然还立着。
天亮之后,山间的空气清冽干净,边境集市还没完全苏醒,泥泞的路上,满载商品的互市三轮车早已排成长队,好像昨夜那场暴雨从来没发生过一样。我看着这景象,心里挺不是滋味,转头问廖恒:“这儿条件这么苦,你就没想过调去个方便点的地方?”
他抹了把脸,笑了笑说:“哪儿都苦,但峒中这地方,边民就指着口岸过日子。昨晚要是撤了,今天他们一上午的生意就耽误了。山是高点儿,但待久了,反而觉得心里踏实。”
太阳照在他脸上,那些皱纹里好像还藏着昨夜的雨水。

新峒中口岸国门。
如今,新的峒中口岸(含里火通道)已经在2023年9月通过了国家验收,有12条旅客通道、2条客车通道和10条货检通道,还配了快捷通道、智能信息采集这些先进设备,通关效率高了不少,中越两边旅客旅游、商务、探亲更便捷。但那个雨夜和老执勤点,还是令人难以忘怀。
廖恒的家在贵州六盘水,爱人和父母都在那儿。有几次值班,我听见他爱人打电话来,语气里藏着期盼,希望他能多回家看看。他总是低声应着,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愧疚。

廖恒与爱人合照。
后来他跟我说,他爱人安慰他,“你忙你的,家里有我”。
这话听着暖心,也扎心。
在峒中待久了,你会明白,像廖恒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没说过什么大道理,就是觉得,这儿需要人守着,那就守着。山高路远,但日子总得有人过,关口总得有人守。他们的那份惦记,不光给了山那边的家,也给了这里的老百姓。

廖恒与战友参加无偿献血活动。
这些文字,写的是廖恒,也是我,也是每一个在边境线上默默待着的战友。我们在这儿流过汗,熬过夜,想过走,也最终留了下来。不为别的,就为心里头那份踏实。
峒中的山还是那么高,路还是那么远。但每次回来,都知道,有些人,一直还在。
供稿:广西边检总站
作者:冯贵云 孟嘉恩
编辑:杨畦 孟嘉恩